暖水壶

暖水壶

过了冬至，日子便拉长了些，下班的时候天还有些光亮，犹如给自己一丝欣喜，无需在暗夜里前行，借着人间的灯火在路上穿行。月上柳梢头，晴好的天显得月分外皎洁，清冷。

暗夜中经历了一次突发的停电，气温骤降，房间里的暖意需要用电器来实现。大家不约而同地开了空调，也许是小红楼一直都是寂寂的，无法应对如此多的需求。毫无防备之下，灯忽闪忽闪的，继而便是一片漆黑。楼里有了声响，门廊上有了动静，打开门探出脑袋望了望，整栋小楼都沉浸在暗夜中了，对面的灯火却是依旧的。心内的焦灼瞬间点燃，没有人给出答案。黑暗中的时间流逝得分外地缓慢，几分钟过去了，群里依旧静悄悄的，忍不住发了消息问询，才明白原来是跳闸了。不多久，电闸拉上，我们又陆续地打开电器，黑暗又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，且无法恢复供电。此时的内心，与屋内的黑暗是无异的，如此的措手不及，不知如何应对。

打开电脑，屏幕上微弱的光亮映照着。低落的情绪散去了些，暗夜里的光亮有了些许的暖意。只是，寒冬的冷带着些彻骨，停了电，夜便让人有了畏惧之感。冰冷的水往脸上拍，一阵刺痛，手立即像触了电一般缩了回来。如此一来，便草草地洗了，心里对自己是好一通的埋怨。

想来有些物件还是要准备的，未雨绸缪。往昔少有停电的光景，冬日里，电器里热水自来，从未曾想断电了该如何是好？经历了此番意外，经人提醒，准备一个暖水壶，以备不时之需，想来是有道理的。

暖水壶本是寻常的物件，过往的人家里是必备的，且得准备上几个。往昔的冬日里，厨房里最早做的便是烧水。那时常用一个煤炉子，点火烧煤，把一个个黑色的带着孔的煤球摞整齐了，让火一点点地烧出红色的小苗来，炉上再架着水壶。等着水壶开始冒着热气了，便装入暖水壶，供人使用。印象中，那时暖水壶常见的是塑料壳，大红大绿的最是常见，时日久了，便显出了旧相，褪成了白色，但会一直用着，恰然应了那句“破家值万贯”的俗话了。印象中，家里的那些暖水瓶都用了许久，直至塑料开裂才废弃。

第二日便去买暖水壶了。只是而今，暖水壶已渐渐淡出了我们的生活，不知该去何处找。寻了几处，终于在一家超市的货架上找到了。现今的暖水壶造型上没有大改，但外观的材质上已有了不少变化，自然，曾经的物美价廉也已经随之而去了。仔细挑选，各种比对之后，依然选择了一个曾经觉得“艳俗”的色，照着曾经的经验，打开木塞，靠近耳朵听着壶中的一串串咕噜声，以辨别内胆的优劣。如此的技巧多年未再用过，听到声音的瞬间，时光似乎倒回了过往的那些岁月。木塞也打开了看看，有不少的空隙，显得不结实，便重新挑了个密实的，这才放心地拿着。

手里拎着空荡荡的暖水瓶走在路上，那情形太过陌生了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。其实也只是自己的心理作祟，旁人未曾留意过，彼此都安静地循着自己地方向走去。阴翳的天色，让寒冷更添了几分，忍不住拿出了手机看看消息。突然跳出了好多条未读的消息，打开一看，原来同学群发的，群里延续了昨日的氛围，大家互相问候着。冬至的白日开始变短了，我们可以谈论的时间变长了。“每逢佳节倍思亲”于我们也是适用的，每每节日来临，我们更容易想起彼此度过的岁月。

也许是长了年岁，我们愈发地喜欢回忆。那些我们曾经一起有过的岁月，总让人念念不忘。

想起了那些年月里，拎着暖水壶，穿过操场，冬日的早上我们成群结队地打水。我们的宿舍是校园里最古老的建筑，简陋之至，第一眼望见它的时候惊呆了。宿舍的条件非常简陋，每天要到食堂打开水。冬日的清晨，没有早读课，被窝实在太过诱人，伸了几个懒腰还不愿起，时间便紧迫起来。匆忙洗漱之后，带上书包，拎着相同颜色的暖水壶，鲜亮的红色，十分惹眼。临近毕业，红色的表层已经褪成了淡白色。

我们每日都要走那么一段上坡路，虽然不长，可每每觉得有些喘，身体要费劲些才好。偶尔有男生从身旁飞快闪过，拎着两三个暖水壶，我们齐刷刷地望着，心领神会地感叹着，也羡慕着有人来帮助打开水的女生。那样的时光里，似乎时刻都有可说的话，你一言，我一语，从未有安静的时候。宿舍楼的门房每日清晨都很壮观，来不及回宿舍的我们，便会把暖水瓶“寄”在楼下。因了那一排排的暖水瓶，显出了热闹来。记得多年后，我们一起再回去，经过门房，往昔的热闹会浮现在脑海，而少了那些暖水瓶，楼道里显出了落寞。

冬日的早晨，有了热水的氤氲，显出了生机。在某些巷陌里，有人以烧水为业。初始的小煤炉子，水无时无刻地蒸腾着热气，来往打水的人络绎不绝，此起彼伏的问候声，显出了极浓的市井味道。水雾蒸腾着，让角落显出了热闹。这样的热闹也已渐渐消散在旧时光里，现在的街巷里，已很难再见类似的场景。记得张爱玲的文章中，也曾经有过类似的描述，用小煤炉子来做些吃食。外面各种纷乱，但日子的本质依然，吃依旧是大事。缺了食物，日子便无法继续。想象着，她大约也是要去打水的，她深谙生活之道，于柴米油盐中寻得一丝快慰，是种乐趣。着着旗袍，优雅地拎着水壶，兴许在那时并不违和。

一路浮想联翩，拎着暖水瓶回到了房间。望着眼前的暖水瓶，似乎让冬日多了一重的安然，不再惧怕突如其来的黑暗。也因为它，想起了印象已然模糊的过往，那些美丽的岁月。多少物件时移事易，似乎在时代的洪流里消散得迅速，只留下短暂的回忆，记录着清清浅浅的时光，值得我们回味。